雲麓已經死了,這是陸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事情。

她自從進入須彌空間，就沒有再關註過後面的事兒了,自然不知道對方已經去世了的消息。

更讓陸袖驚訝的是，關於雲麓的死訊，並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的信息。

雲麓的屍體是眾人一同發現的。最開始發現他死了的甚至不是他自己的屬下，而是當時就已經和他對立了的紀如海。

說來可笑，當時雲麓的手下都瘋了一般地在副本裏面找靈石、找資源、互相擊殺、互相爭鬥，根本沒人註意到雲麓是死是活。

倒是作為對手的紀如海，最先發現雲麓已經死了。這消息來得挺突然的，紀如海第一時間就想去通知雲麓的下屬。

雖然是敵對關系，但大家確實都是一個公會的,這點大局觀紀如海還是有的，再怎麽不喜歡對方，秦觀的面子還是要給的。

而且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紀如海對於秦觀的忠誠裏很大一部分都來源於敬佩，有點像是對偶像的情感，很難割舍，自然也不願意秦觀辛苦組建起來的公會就這麽四分五裂。

不過紀如海和齊瀾的大部分人馬都聽從了陸袖的規勸,離開了那個副本,所以後期副本鎖死後，紀如海和雲麓分處兩個世界。他又沒有那些下屬的好友，根本聯系不上幾個人。

他先是給李芙風發了信息,但對方沒有任何回信，後來又給雲麓比較高級別的幾個下屬發信息。這不發不知道，一發嚇一跳，他發現那幾個人的頭像,有三分之二都變成灰色的了！

也就是說，他有好友的那幾個高級下屬，有三分之二已經死亡了！

而且紀如海發出的那些信息，也並沒有得到回應。還存活的那些人，不知出於什麽原因，似乎並不想回信，想來狀況也不會太好就是了。

紀如海看得心驚膽戰，也顧不得那麽多，當即給楚拂煙發去了信息。

紀如海和楚拂煙算不上朋友，也算不上真正的敵人，只是事到如今，他也聯系補上別的什麽人了。

也正是從楚拂煙那裏，紀如海才了解到副本裏到底發生了多麽慘烈的事情，光是聽一聽就覺得後怕。

無數的生存者在絕望下自相殘殺，是何等的可怖。包括紀如海在內，他們直至今日，才明白自己招惹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。

而且陸袖的行為甚至都算不上是一種惡意的報覆，如果不是這些人如此貪婪，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。陸袖洞悉了人性中的貪婪，貪婪也摧毀了所有人。

副本的世界雖然漫長，但是同步到靈紋空間倒也不算太慢。紀如海等人出來以後，做了兩個簡單的任務，原本雲麓的人馬也就陸陸續續從副本中出來了。

沒有人將雲麓的屍體帶出來，也沒有人去追究雲麓到底是怎麽死的，仿佛這就是一個理所應當的結果罷了，死的也不是曾經叱咤風雲的軍師雲麓，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生存者。

更糟糕的是，秦觀不見了。

紀如海在後來和李芙風、楚拂煙又見了一面，事情如他所料，他們各自所帶領的人馬，已經無法在組合到一起了。

沒有了秦觀，一號公會就像一盤散沙，各自的頭領誰也不服誰，迅速分裂了開來。

紀如海手下跑了一批人，李芙風那邊跑得更多，倒是楚拂煙那裏仍舊有不少人在的，當然，這也與楚拂煙手下的人原本就是她自己帶來的有關系。

又過了一段時間，原本分屬於一號公會的各大勢力終於紛紛安穩了下來。

紀如海和齊瀾帶領的人馬因為沒有經歷過慘烈的事件，所以本來也不大混亂，是最先穩定下來的一批。

而從副本中死裏逃生的生存者們，則產生了兩極分化的趨勢。

其中一部分人，不再相信任何人，並且將自己的好友全都刪除了，從此隱姓埋名，成為了獨行俠。

另外一部分人，則變得十分陰狠，極其好鬥。

李芙風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絕佳的領導能力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將那些極其好鬥的人徹底統一了起來。凡是不願意加入的人，用不了多久，都會徹底成為一具屍體。

李芙風的狠辣逐漸聞名於靈紋空間，那些原本就跟隨雲麓的部下，有一大批人都是敢怒不敢言，剩下的則是原本就受過李芙風的恩惠，忠心還在。

不過從另一方面講，李芙風雖然人狠了點，可對待下屬卻也還說得過去，而且還帶著手下的生存者打通了一個高級的副本。這一下，李芙風算是徹底打響了名聲。

本來原本的一號公會就名聲在外，再加上李芙風剛通關高級副本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，有不少還在觀望的生存者便一窩蜂地加入了進來。這讓李芙風的勢力又擴大了不少。

相比之下，紀如海和齊瀾就顯得有些弱勢了。

齊瀾厲害歸厲害，占了老玩家的優勢，但機遇和天賦都很一般，算不上出挑。

好在紀如海的光系異能確實很特別，殺傷力極大，後期成長起來讓人很難不忌憚。有紀如海坐鎮，李芙風到底沒敢動他，兩撥人維持著一種僵持的狀態。

這種尷尬的狀態直到楚拂煙站了隊才有所緩解。

楚拂煙不是傻子，這就和秦王掃**一樣，要是分裂開來等著李芙風各個擊破，那可真是不明智之舉了。所以楚拂煙義無反顧地加入了紀如海的陣營。

當然，這其中還有個原因，就是楚拂煙對於李芙風有一種恐懼心理在。

那個副本中經歷的事情對現存的每個生存者來說，都是一場噩夢，是誰也不願意再想起的事情。

從那個副本中出來後，還能凝聚在一起的，多半已經有了反社會人格，一個個都是惡魔一半，手狠心更黑。這些亡命之徒的手段，真真是教人聞風喪膽。

而且，明面上的忌憚，可不代表李芙風等人不會暗地裏下黑手。只要副本碰面了，這兩撥的人就很難不掐起來。

這些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，一號公會在靈紋空間聞名多時了。陸袖在下榻的酒店裏，正好看到不少生存者。她只隨便攔住一個低階的生存者詢問，對方便全部都說了出來。

當陸袖打探出這個消息後，一時間也有些呆楞。

她有想過那些生存者的慘狀，但卻沒想過一號公會這個勢力會就此解散的。

在她的預測中，秦觀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這個他親手簡歷的龐大帝國的，以秦觀的手段和計謀，只要他想，一號公會斷不可能分裂。

“你……”陸袖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秦觀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樣開口。

將對方的勢力搞成現在這個樣子，她多少有些愧疚。更何況這其中還存在著齊瀾、紀如海等幾位昔日友人，想來他們現在的日子不算太好過。

“沒什麽，路是自己選的，你無須自責。”秦觀淡淡地喝了一口當地的果酒，又補上了一句，“我的路，也是我自己選的，與你無關。”

但總歸是為了我……陸袖看著秦觀，將這句話咽進了肚子。

她又想起之前和秦觀重逢時的場面，她一輩子都沒見過秦觀這麽狼狽的樣子，那副不管不顧的模樣，仿佛是發了狂的野狼，教人心中大慟。

秦觀沒有擡頭，卻像是已經知道她心中所感。他笑了笑，只道：“我來追尋你，是我終於看清了我想要什麽，如此而已。”

“再者說，從前那些人跟著我，已經撈了不少好處，混到今天這步境地，責任不在你我，全是咎由自取罷了。”秦觀給陸袖滿上了一杯酒，“我去找你，是為了情，如今回來，卻是要還紀如海的義。他原是要跟著我縱橫天下的，如今被擠到這步田地，我總歸要為此負責。”

陸袖看著秦觀，心中滋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情愫。

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，這樣才是秦觀，就應該如此才對。

從前秦觀的情誼總是隱藏得很深，深到幾乎很難察覺，可將黑剎留在他體內的禁制拔除之後，秦觀的本性便漸漸顯露出來了。

這許多年以來，秦觀的性格早已養成，對周遭事物原本就比較冷淡。可陸袖與他相處的這一段時間，她能感覺到秦觀的改變。人雖然還是那樣冷淡，但卻不似從前冷漠，人也逐漸朝著正常人的方向發展而去了。

秦觀向她舉起了面前的酒杯，臉上有一絲若隱若無的笑容：“喝一杯吧。”

這樣的秦觀，絲毫不會給人帶來強烈的壓迫感，反而讓人很舒適。陸袖也下意識回應了這份邀請，舉起了酒杯。

兩人對酌了幾杯，這些日子在兩人之間僵化的情緒便有了些許的緩和，像是春日裏漸漸融化的冰川，那尷尬的氣氛逐漸開裂，情絲流淌了起來。

這家酒店位於天元城的中心，陸袖因為聽說齊瀾等人在次下榻，所以才入駐了。

酒店的裝潢有些後現代科技的味道，能明顯地顯現出人類對於從前輝煌歷史的崇拜。顏色奇異的燈光將整個餐廳打造成了一個科幻風格濃重的空間，讓人目眩神迷。

“我走之時，未想過還有一日，能與你對酌。”陸袖看著對面的秦觀，酒店後現代的裝潢是如此奇特，以至於對方在她的視線裏漸漸模糊了起來，她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幾分心聲。

一絲微弱的藍光掃過秦觀的面龐，那樣魔幻的色彩，讓陸袖不禁有些恍惚，心中的戒備也放下了幾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想想秦狗也挺慘的，從小被人害到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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